Princekin and Roses

為了證明智障兒子的清白，母親四處奔走調查女學生命案的真相，警方的草率、司法的令人存疑，她只能絕望執拗的追求真相。《殺人回憶》、《駭人怪物》導演奉俊昊探索社會與人性的又一力作，母親金惠子如母獸般不顧一切的爆發力演繹，兒子元斌癡傻與內斂兼具的演出，讓本片呈現出驚人的角色厚度與張力，也成為韓國問鼎明年奧斯卡的大熱門。

　　片子的開頭很有意思，金惠子飾演的母親踽踽獨行在一片枯黃秋白的草原上，臉上的表情同四周的荒原般空落無依...趔趄地走到螢幕近處時，突然開始緩慢地手舞足蹈起來，帶著一種莫大的痛苦、卻又好似享受的擺動著，呈現出荒謬的美感。這一段伏筆埋的真好！看似有點奇幻的味道，但直到最後才知道原由，且一切都符合若節──何以母親會獨行在荒原上、何以她的表情會如此恍惚又帶著無助、又為何突然開始跳起舞來......

　　其實《非常母親》很像個推理劇，偵探是沒有天才頭腦、沒有社會資源也沒有先進器材的母親，她只有一顆全力想證明兒子清白的心...這個劇本真的很難猜出兇手是誰，元斌飾演的兒子尹斗俊是個白痴，剛發生的事情馬上就忘記了，常常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人又善良純真，這樣的人會是兇手嗎？所有的人都預設了立場──「他是無辜的」、「這個白痴是被誣陷的」。小鎮的警察南濟文也是這麼相信的，但無奈據證確鑿：在女學生文雅中的命案現場發現了斗俊的高爾夫球，又有人指稱看見斗俊尾隨文雅中之後....觀眾看到的也是這樣。

　　心急如焚的母親先懷疑了鎮泰，斗俊的不良少年朋友。鎮泰知道斗俊是傻子、知道他把撿來的高爾夫球都簽上了名字、知道那天晚上斗俊去了曼哈頓酒吧、知道斗俊想交女朋友......鎮泰是不是利用這些陷害了斗俊呢？我當時也這麼想。

　　嗯，結果當然不是(是的話就變成只演一集的日劇了，而且是很好猜的Mr.Brain...)。不過媽媽去找鎮泰的犯罪物證這段很精采，她摸到鎮泰家裡，找到了帶血的高爾夫球杆，此時鎮泰跟曼哈頓酒吧的女兒明娜相偕回來了！！接著我們跟媽媽一起從衣櫃縫隙中偷窺了一場性愛，又一起心驚膽顫地從熟睡的小倆口旁躡手躡腳地走過。這裡的視角真的掌握的很好，母親在經過鎮泰身旁時踢倒了礦泉水，照理說應該要更快速地逃跑才對，但她卻轉頭盯視著鎮泰是否醒來，眼看從瓶口汨汨流出的水緩慢地淌到了鎮泰的手指...觀眾的心都被提到了喉嚨口，呼...還好沒被發現。

　　這裡真的很有趣，每個人應該都有這種經驗吧？從熟睡的人身旁經過時小心翼翼的不得了，惟恐發出一絲聲響，但偏偏走路時的關節聲、觸地聲總是那麼清楚，又總是會莫非定律地翻倒物品或踢到家具，此時總會瞪大了雙眼看著那張睡臉，是否動了一動...連一個皺眉都會覺得心驚。

　　之後，「手機」成了重要的證據來源。鎮泰的手機存有跟明娜嬉戲的影片，原來那片紅印是口紅漬而非血漬...接著線索轉移到文雅中身上，這個高中女孩跟著瘋癲的外婆一起住、有流鼻血的習慣、被稱作麻糬女孩──「因為只要給她麻糬就可以操她」...更重要的是，她用手機偷拍了每一個跟她上過床的男人，而此時，在獄中的斗俊也回憶起那天在案發現場看到的男子面孔。　　

　　就這樣，一個白髮蒼蒼的拾荒老人成了最有可能犯案的兇手。母親找上門去，她先穿越了一片枯黃秋白的草原，再踏進雨後的爛泥地，在一間堆滿乾柴與破銅爛鐵的小屋中，拾荒老人道出了那晚的實情...

　　先拉回到斗俊與母親的部份。斗俊是個傻子，不會保護自己，於是母親教他：若有人打他就要打回去、人家打一下你要打還兩下；母親還告訴他：有人叫你白癡的話，就一腳飛踢過去。斗俊常常忘記事情，於是從事無照針灸的母親教他「太陽穴運動」，兩手按壓著太陽穴按摩就能幫助記憶，也成了斗俊的習慣動作。

　　那晚是怎麼樣呢？斗俊從酒吧中醉醺醺地回家，途中亂扔高爾夫球，打破了命案現場的窗戶...被鎮泰挑釁「沒跟女人睡過」的他，湊巧跟在了文雅中的身後，出言調戲了兩句，換來一塊大石砸腳，然後就搔搔頭走了...觀眾就看到這裡、斗俊也就只記到這裡。但老人那晚恰巧在屋裡，他看到了斗俊遺忘的部份：文雅中扔出大石後，罵了斗俊白痴(BABO)，對這兩字敏感的斗俊捧起大石砸了回去，恰巧打中了女孩的頭...

　　其實，可以稱作過失殺人吧？但母親當下慌亂至極，怎麼可能？！她堅信的兒子真的是殺人兇手？為了阻止老人說出實情，母親拿起工具，瘋狂地、一下又一下捶爛老人的後腦，血一滴一滴飛濺在母親臉上，她無神的、狂亂的擊打著，此時我只覺得心酸。

　　毀屍滅跡難，一把大火燒了最快。穿著淡紫色長裙與紫色繡花上衣的母親漠然地在屋中點着一處處的紅火，佝僂著身軀走出屋外、走到那片秋色草原。她的長裙沾滿了血跡，卻隱在及膝的長草當中，當此情景，心中真是空落落地，無言以對了。

　　最後斗俊還是出獄了，而且還是無罪釋放。南濟文警官找到母親，那雙眼透露出同情與安慰，告訴她：兇手是低能兒朱朴，衣服上有雅中的血跡。即使朱朴說那是他跟雅中在歡愛時，雅中流出的鼻血，又有誰會相信呢？

　　母親到獄中探望朱朴，知道所有內情的她該有多愧疚啊！？她問他：「你有父母嗎？有母親嗎？有嗎？」看到朱朴傻笑著搖頭，母親一定很想抱著他說對不起吧？說抱歉讓你代替我兒子受罪了，說抱歉我也殺了人只為換得這一天。但她能做的也只有大聲號泣而已了。

　　其實我覺得最精采的是，斗俊在獄中，隔著透明板與母親對話時，抬起那雙被稱讚「似鹿」的無辜雙眼，盯著母親緩緩地道：「我想起來了，五歲的時候，你拿著掺殺蟲劑的藥酒逼我喝下去...你想殺我！」此時母親完全崩潰了，從口中爆發出尖銳的哭喊聲，怎麼五歲時的記憶會被想起來？她也是萬般不得已...她是要看著斗俊先死自己才能死...她這樣的哭著喊著哀求著。最後幽幽地說：「如果那時用毒一點的藥就好了，這樣母子倆現在就在天堂的花園中徜徉了。」何苦受這人間的罪？

　　真是何苦呢？片尾，斗俊送母親到巴士站參加「感謝父母巴士旅遊」，在那裡他還給母親隨身攜帶的針灸盒...「媽媽，你怎麼亂丟這個呢？我是在那火場中撿到的。」

　　巴士裡，母親悵然地獨坐在座位上，滿車父母歡躍的舞蹈著，形成了強烈的心境對比。撫摸著略為燒焦的針灸盒，母親拈出一根細針，往大腿上一個穴道扎下──那是只有她知道的忘憂穴，能解除一切心結，忘掉煩心的惱人俗事...雖然我們並不知道，忘憂穴是否真的忘憂。

　　從車窗外望進去，西斜的夕陽逆光翦出一車歡躍的身影，母親的身影跟著擺動在人群中，那舞姿，恰恰是片頭在草原上舞動的樣子，緩慢地、似要忘掉一切......我閉上雙眼，在黑幕中，與母親同做了最無聲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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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聊的小發現：飾演母親的金惠子就是韓劇《宮─野蠻王妃》中的皇太后，害我一開始很想喊她「太后媽媽~~」；然後飾演警員南濟文的有演出韓劇《IRIS》的國家安全局室長，就是李秉憲跟金泰熙的上司。我超驚訝，何時我居然可以指認出韓國演員了...(默)